口述與書寫：各式古文字創字的場景之一(Oral tradition speak louder than words)

人類的一切都以符號的應用為主。
-Alfred Korzybski (to wiki)

以下是蒐集的書摘：

在純口述的文化裡，思想竊制於人腦的記憶力。…人類在識字之前的千萬年裡，語言的演變讓它能夠輔助人類把複雜資訊留存在個人記憶裡，還能透過口語輕易把這些資訊傳給他人。翁格寫著：「認真思想」就本質而言須「和記憶系統交纏」。語言的用詞和句型變得節奏十足、容易聆聽，資訊也被嵌入慣用語句裡以幫助記憶。知識…

我們遙遠祖宗的口述世界可能有些我們無法領會的深度情感與直覺。麥克魯漢相信識字前的人們應該和外在世界有結別強烈的「感官投入」。他認為，我們學會識字時便「和感覺與情感投入之間出現了相當的隔閡；不識字的人或社會感受到這些情感。」但在知識層面上，我們祖先的口述文化有許多地方缺乏我們今日文化的深度。書寫的文字把智識從個人記憶裡解放出來，也讓語言擺脫方便記、朗誦的節奏和形式枷鎖。文字開拓出新的疆界，引領大腦進入新的思想和表達領域。…

翁格在一九八二年舉足輕重的《口述與書寫》一書裡提出類似的看法。據他的觀察，「口述文化能產生出絕美又有力的口語演示，具有崇高的藝術與人文價值；一旦書寫掌握住心靈，這些成就便無法再現。」不過，書寫「不只是發展科學一定需要的條件；歷史、哲學、闡釋任何文學藝術，甚至是解釋語言本身(包括口說語言)也必須靠書寫。」翁格最後下了結論：書寫能力是「實現人類完整的內在潛力的無價能力，更是必要的能力。書寫會增強意識。」 《The Shallows: What the Internet Is Doing to Our Brains》p.70-71

語言本身

語言本身並不算是科技，因為語言是人類的本能。…由於讀和寫也變成我們自我同和文化的核心，我們很容易就以為讀寫也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但它們不是。讀寫其實是不自然的行為，只因刻意發展出文字、字母等書寫系統和許多相關的科技才有可能實現。我們的頭腦必須受訓，把眼睛看到符號解讀為我們能理解的語言。讀寫需要教學與練習，也就是需要特意塑造大腦。

許多神經科學研究可以看到這種塑造的過程。實驗揭露了識字的大腦與不識字的大腦之間的諸多差異：它們不僅差在理解語言的能力，連處理視覺訊號、理解、形成記的方式都有別。   《The Shallows: What the Internet Is Doing to Our Brains》p.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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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與埃及似乎在周初已有接觸，異族字母的使用，匈奴(胡)在中國境內長期活動，其語言久為漢人所熟悉。但由於漢地本土語言方音的複雜，且習慣施行以文字控制語言的政策，而讓“語、文分離”ー即所謂“書同文”，使文字不隨語言而變化；[西方]字母完全記音，漢字只是部分記音，文字不作言語化，…造成漢字這一大樹，枝葉葰茂，風華獨絕，文字、文學、藝術(書法)三者連鎖關係，構成漢文化最大特色引人入勝的魅力。

我們看歐洲的文藝復興，不同國族的人們以方音的緣故，各自發展自己的文字，…終於使拉丁文架空而死亡。文字語言化的後果，其有如此者；漢字不走言語化道路，所以至今屹立於世界，成為一大奇跡。 -〈引言〉《符號‧初文與字母–漢字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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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的第二個奇跡

我們常說甲骨文是中國所發現最早的文字，…但甲骨文卻不會是最早期的文字，事實上，它相當成熟，不論就文字的造型、文字的記敘結構來看都是這樣，更具說服力的是，形聲字在甲骨文中所佔的比例意義(註)…

在僅僅一千年我們文字記憶完全空白的極短時間之中，中國文字的發展事實上忽然馬達啟動並高速運轉開來，…

說真的，如此詭異的發展樣式，似乎一直是古生物史、古人類史乃至於考古學常出現的發展圖像：一、很奇怪，在最最關鍵之處之時的環節，不知為什麼總是失落；二，更奇怪，這最最關鍵處的「跳躍」，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擠在一段極短極窄的時間之中。〈字的黎明〉《文字的故事》/唐諾

註：後來的研究顯示，「反切」可能才是甲骨文創字的最大手段，在當時已可視為發展成熟，見《漢字造字進化論》/華強
初稿，蒐集於：2018年10月2日

補充：漢字造字進化史簡表

引用自 《漢字造字進化論》/華強 p.169

造字時期	造字法名稱	表音方法	表意方法
圖畫時代	遠古指事和象形	無口語時代	指事和象形的圖畫
口語時代	遠古指事和象形	約定俗成的方言發音	指事和象形的圖
黃帝時期	筆畫(文)反切	筆畫(文)雙符反切注音	一音節一字、多義、通假
夏文字	筆畫(文)反切	筆畫(文)雙符反切注音	一音節一字、單義、通假
	指事、象形造字	筆畫(文)雙符反切注音	一字一義、指事、象形
商湯易盤庚	古文字考古空白期
殷商甲骨文	象形造字	筆畫(文)雙符反切注音	一字一義，象形表意
殷商甲骨文	會意造字	筆畫、文字雙符反切注音	意符間會意以表意
	右文造字	意符兼聲符，單一符號注音	意符間會意以表意
西周金文	形聲造字	個性聲符，單一符號注音	個性意符，單一符號表意
春秋戰國	各國自主造字	各方言區本字，注音各異	新六書表意
秦小篆	官方統一造字	秦地方言為主的注音	新六書表意
兩漢小篆	繼承秦小篆	注音有變化，但無據可考	新六書表意轉注并歸入相關部首